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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哪来的胖墩子,但既然能来内院,许菡快速猜测着,该是族里的亲戚。

    她也不怕得罪人,谁让这混蛋先喊自己傻子,找茬。

    自己原先的确是呆症痴傻,这混蛋分明是故意嘲笑,让人伤口上撒盐,也就是自己并非真的十岁,不然岂不是要落下心理阴影。

    许宝辉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更想不到昔日呆症的许菡对他言语下套,下意识接口,“自然是喊你。”

    许菡闻言,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哦,原来是你这个小傻子在喊我,那你喊我有何事呢?”

    说着,她还娇俏地歪了歪头,发髻上的一支蝶穿花宝钗上蝶翼跟着颤了颤,平添几分灵动。

    许宝辉一时被她可爱模样萌到,傻住一瞬。

    待反应过来,伸着胖肿的五短手指,气呼呼地指着许菡,“好你个傻子,居然敢笑话小爷,你给小爷等着,你……”

    没想到啊,他居然被个小傻子反过来戏耍了,简直是气煞小爷了。

    一面说着,他跟往常一样去找背后的小厮,想让他拿几个虫子来,丢到这小傻子衣裙上,看她害怕的样子,却在身后找了个空。

    哦,他忘了,因今日是族里宴席,他这个小公子进了内宅,他的小厮却不成,都侯在外院等着。

    “许宝辉,你是不是又在欺负人?”

    许宝辉正懊恼,自己该把虫子放在身上,现在还得自己去找虫,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呵斥质问声。

    因许菡是从松鹤院小路直接过来,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只是侯府园子一处角落,有些僻静,听到有人仗义执言,她忙转身去看。

    就见一条小道上快步走来一个穿红裙月白裳的小姑娘,模样俏美,比自己略大些样子,正眉目含怒瞪视那胖墩子。

    “你没事?”不待许菡想更多,那小姑娘几步就冲到了她眼前,见她呆呆地点了点头,便将她护在身后,朝那胖墩骂道:“许宝辉,你忘了大伯怎么说你了,不许你欺负小姑娘,而且你居然敢跑侯府来欺负阿菡,你等着,我非得告诉大伯不可。”

    “告状精,告状精,”许宝辉没想到会被许雯儿这个小泼妇撞到,龇牙咧嘴地吓唬举起肉团儿般拳头,“你要是敢去告状,我就打掉你的牙!”

    怎么哪里都有这臭丫头,这臭丫头惯会告他的状,想到父亲严厉模样,许宝辉心中一缩,但还是忍住心虚,大声嚷嚷威胁。

    许雯儿却不怕他,还往前走了两步,逼近许宝辉,“你敢,你要是敢朝我动手,我就叫大伯打断你的腿,不信你就试试!”

    别的小姑娘怕这坏蛋堂弟,她可不怕。这小子若真记吃不记打敢朝自己动手,大伯父真能打断他腿。

    许宝辉只是假把式,吓唬人,他可知道父亲多护着这臭丫头。从小大大,不干别的,就凭他这身量,都能吓哭许多小姑娘小孩童,偏这个小堂姐例外,不仅不怕自己捉弄,每回自己对上她都得吃亏。

    他指着许雯儿“你,你……”了好几个字,却不敢真怎么她,气的一尥蹶子就要走,被许雯儿一把扯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许宝辉没防备,加上体积过大及惯性作用,差点被扯倒,好在旁边有棵小花树,及时扶住了,但就这,那小花树被震动地花儿扑簌簌落下一层。

    许宝辉就站在树下,加之行动不灵便,被落了一头一脖颈。

    许雯儿和许菡就灵巧多了,都快速闪到一旁,只肩膀上落了几个花瓣,很快被丫鬟们帮着拂了下去。

    “啊,啊……”

    第14章

    “啊~”许宝辉忽然尖叫着跳起来,一面跳一面往后面脖子里掏,“疼,疼,什么东西?虫子,疼,蜇死我了。”

    看着跟扑棱蛾子一样乱跳的胖墩,许菡看在方才他没有对自己有实质性伤害,也不过是个熊孩子的份儿上,便让石榴去喊个仆妇过来,又对许宝辉道:“你别乱动了,越动虫子越往下跑。”

    看他这样子,肯定是花树上面的小虫子落衣服里面去了。

    许雯儿却不同情,还拉着许菡躲开许宝辉,“别让他弄到咱们身上了,有虫子才好,叫他一天天的净拿虫子吓唬人。”

    知道小姑娘怕虫子,这坏堂弟就总是故意用虫子小姑娘,还冷不丁扔到人衣服上,这下叫他也试试。

    许宝辉跳脚的动作一顿,但又被刺痒难受到,乱动乱抓,好在附近都有仆妇,很快过来帮他在脖颈处揪出一个大蚂蚁出来。

    这蚂蚁利口,咬人生疼,也是许宝辉倒霉,落在脖颈处,被蚂蚁当餐咬了。

    “阿菡。”

    许菁急匆匆从不远处跑过来,方才得知这边闹哄哄,她就担心是妹妹,赶紧带着丫鬟过来,看到被许雯儿护在身后的许菡,忙担心地跑过来抓着她的手,急促打量,“可有受伤?”

    “姐姐,我没事,”许菡赶紧安慰,“多亏了这位姐姐帮我。”

    许菁赶紧朝许雯儿道谢,又见妹妹还不认识人,刚朝她介绍,“这是咱们堂祖那边同堂叔家的阿雯,你叫雯姐姐。”

    许菡朝许雯儿微微屈膝,“方才多谢雯姐姐了。”

    许雯儿却是惊讶地看着许菡,她竟是侯府八姑娘?

    不是说这位侯府的族妹八姑娘患有呆症么,可现在看着并没有啊。

    她随着父母长辈来侯府,因人多,只行了一礼,就被其他小姑娘拉着去园子里了,因此,并不知晓许菡已经痊愈,方才不过是看不过许宝辉欺负小姑娘,过来帮一下。

    她性子虽然大大咧咧爽朗,却也是个体贴的人,忙拉过许菡的手,“阿菡不必客气,我比你年长,自该护着你,”她很喜欢这胖乎乎的小族妹,这小手握起来竟出奇地绵软。

    而后她眉毛微微竖起些,朝还在挠脖子的许宝辉一指,对许菁道:“阿菁姐,都是许宝辉混账,欺负阿菡。”

    许菁也快速从石榴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眉目含煞看向许宝辉,“方才是你欺负阿菡?”她知道这个族弟,被他祖母惯得骄纵顽劣,还欺负过许雪,只是当时她因王氏不喜许雪这个庶女,看见了也没理会。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欺负到阿菡头上。

    眼看着附近又有其他人过来,许菡想着今日中秋团圆,自己也没吃着亏,便拉了下姐姐的手,“算了,反正方才他也自作自受,被蚂蚁咬了,还是让下人带他去擦药吧。”

    才有二伯母的事,若再为自己闹大,她不想让姐姐被长辈觉着惹事生非,但也不是圣母,便刻意板着一张小脸,对那许宝辉说:“我不傻了,你以后不许再那么说我,方才就算了。”

    许宝辉本是被惯得骄纵,才想回嘴,可被许菡这样认真清澈的眼睛一望,竟有些说不出难听的话。又觉着许菁锐利的目光有些吓人,但到底输人不输阵,冷哼了一声,“小爷不与女人计较,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自以为这话说的很有水准,说完,跟个斗气公鸡一般仰着头走了。

    许雯儿虽然方才呵斥了许宝辉,可若论起血缘亲近,自然是跟许宝辉更近许多,很为有这么个堂弟丢人,而且,听听他临走前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不免有些讪讪,“阿菁姐,阿菡,对不起,许宝辉就是那样儿的人,你们别理会他,待回头,我告诉大伯,让大伯收拾他去!”

    许菡挺喜欢这个爽朗的小族姐的,忙道:“雯姐姐,哪里要你道歉,我还要多谢你方才帮我呢。”

    许雯儿还没见过这么圆润又可爱软和的小姑娘,忍不住露齿笑起来,然后似乎想到什么,忙朝周围看了看,见自家二姐没在这边,才松了口气。

    她没有兄弟,上头两个姐姐,大姐已经出嫁,二姐却是个有些板正讲究规矩的性子,每每见了她大笑都会说教,常教导她,女子当温婉,笑不露齿才可。

    只许雯儿性子偏活泼开朗,让她抿着个唇笑,委实为难。

    因方才的事,又是族亲,年龄相仿,两个小姑娘很快叽叽喳喳说到一处,“我才好起来,不大认识咱们许家的人,雯姐姐别怪。”

    许雯儿怜惜地握着她的手,“这有什么怪不怪,走,我带你去认认人,有跟咱们差不多年岁的,若谈得来日后可以一起玩。”

    许菁自然是愿意妹妹能有个说话玩耍的小姐妹手帕交,尤其这许雯儿性情不错,她乐见两人交好。

    只是,想到方才妹妹对许宝辉的轻松揭过,许菁几不可察地摇摇头,她这性子太过良善绵软了些。

    她本打算,正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让其他人不敢再以妹妹以前呆傻过笑话她。闹得大了些,看谁往后敢欺负妹妹。

    现在只能作罢,还好妹妹没吃亏。

    许宝辉被仆妇带着去上药的事,很快就被其祖母马氏知道了。

    原是这马氏心疼孙子,进了内宅后身边没有小厮跟着,怕他饿着渴着,便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照顾他,谁知得知孙子被蚂蚁蛰咬的事,赶紧扶着丫鬟的手要去看。

    因这事牵扯到许菡,带许宝辉去擦药的仆妇也赶紧将这事禀告上去。

    安阳侯夫人得知后,就觉着事情不会就这么过去,她太知道那位堂伯母马氏的性子,恐不会善罢甘休。

    但今日是许家家族中秋家宴,安阳侯夫人觉着马氏也该压着些,没想到,这人如此不顾脸面体面,竟然拉着已经抹了药的许宝辉直接闹去了安阳侯老夫人跟前。

    “弟妹,你可得给咱们金宝做主啊,”马氏气喘吁吁拉着比她那干瘦身躯肥胖两倍的许宝辉张口就数落许菡不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欺负到小子头上,弟妹,你可得好好管教下那丫头了,虽然说是好了,可这傻劲该是没去干净,看看金宝这身上给咬的。”

    说着,她伸出干枯的手,就去扒拉许宝辉的脖领子,只是许宝辉太胖衣服紧的贴上,扒拉好几下,都没弄下来。

    许宝辉却被扒拉的勒着脖子肉疼,他虽然顽劣,却也到了知羞的年岁,当着屋子里这么多女眷长辈的面,羞的面红耳赤,躲马氏的手,“祖母,祖母,松手。”

    马氏一口一声丫头,丫头片子,安阳侯老夫人本来还带着笑的脸慢慢落下。

    不说,今日中秋家宴,本该是欢欢喜喜团聚日子,便是族里各家私下里有些龌龊,今日也不摆在台面上,遮掩着大面和乐。

    这许宝辉跟许菡都是孩子,是孩子们一辈的事,马氏不仅闹腾上来,还口中贬低许菡。许菡可是她的小孙女,是侯府的姑娘,是马氏这个旁支能踩贬的人?

    安阳侯夫人端方,本就看不惯马氏这等粗鄙妇人作派,见马氏闹到婆母跟前,也不耽搁,忙走到老夫人身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马氏虽然看安阳侯夫人向老夫人低语,但她觉着自家大孙子吃了亏,对方不过是个呆傻的丫头,便是好了也是个丫头片子,将来泼出去的水,自家金孙可是许家男嗣,这口气她必须得给大孙子出了。

    安阳侯夫人言简意赅,几句话就讲明了事情经过,并未占用多时间,安阳侯老夫人听完,更不乐意了,朝着马氏道:“先不说事情对错到底是谁,我们侯府的姑娘可都是精贵人儿,是娇养长大,可不是堂嫂口中的什么丫头片子。再有,若不是宝辉他辱骂阿菡,后头自己撞到树上,可不会被蚂蚁咬到,堂嫂不去教训宝辉,偏来指责我们阿菡,是何道理?”

    听大儿媳说,其中还牵扯到了杨氏的孙女许雯儿,是她帮了小孙女的忙,既然方才这马氏没提,安阳侯老夫人便也刻意模糊了许雯儿。

    不然,再加上杨氏这边,事情便闹得更大了,不如先直接让马氏闭嘴不闹腾。

    但若马氏像她们认为的明理,也不会直接扯着许宝辉来指责许菡,她尖刻的眼一翻,“弟妹这话可不对,金宝不过是玩笑一句,也没说旁的,要不是那两个丫头使坏,金宝怎么会被蚂蚁蛰到,对,还有许雯儿。”

    马氏只知道自己金宝贝孙子吃了亏,还是在丫头片子手里,这气就下不去,又将矛头指向杨氏,“二弟妹,你教的死丫头,居然朝她哥哥动手,那死丫头去哪里了?叫过来,”看她不大巴掌呼她的,这死丫头从小就克她家金宝,偏自己那个傻儿子还净护着这个隔房的丫头。

    侯府门楣高,许菡那傻丫头出自侯府,她欺软怕硬不敢得罪侯府,便逮着许雯儿数落。

    马氏一直对许雯儿不喜,厌恶的紧,现在逮着机会不管不顾地说,言辞难听。

    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马氏咋咋乎乎的声音,泼妇不过如此。

    屋子里许家族亲女眷,虽然不似侯府这般门楣贵重,但家中也或多或少夫君或儿子在朝为官,虽不高,却也算是官户人家。便是无官者,也都是知礼要脸面的人,都做不了马氏这等作派。

    马氏就是那“独秀一枝”的存在,虽各女眷有听闻过她性子,但没想到这般混不吝。

    杨氏与马氏是亲妯娌,并不意外她这泼横,这个大嫂一向拎不清。当下便不客气地反唇讥讽过去,“明明是宝辉欺负八姑娘,大嫂真是会倒打一耙。我家阿雯一样懂事明理,大嫂还是先管管自家总惹事的孩子为好。”

    第15章

    许菡被找过来的时候,听着屋子里妇人尖利撒泼的声音,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四姑娘、八姑娘和雯姑娘来了,”丫鬟往里通传一声。

    马氏一听人来,也不惧,瞪着眼看向自外面进来的三人。

    安阳侯老夫人本想与马氏议论一番便罢了,只是马氏不依,非得要把许菡和许雯儿叫过来出气,见许菡进来,就朝她招手,“好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话里态度中的维护不言而喻。

    既然这马氏这般蛮横不讲理,那便当面锣鼓讲清楚了也好,安阳侯老夫人拍拍许菡的手,“阿菡别怕,把方才在园子里的事说说。”

    许菡看着底下仇视自己揽着许宝辉的上年岁老妇,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她也不夸大,只一句一句地讲出事情经过,无增无减。

    许雯儿也跟着朝面红耳赤的许宝辉道:“就是,我们可没朝你动手。你还要打人,然后自己腿脚不便撞到树上才被蚂蚁咬到。”

    许菡认真地看着许宝辉,“事情是不是就是这样?你若是个男子汉,就该站出来,敢做敢当才对,不然日后谁还愿意和你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