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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福顺公主不庇护顾家,她现阶段何必同她斗个鱼死网破,叫顾家坐收了渔翁之利?

    她不按照常理出牌,那么着急铲除挡在前头的苏贵妃母子的人若是等不及了,自然会另外出牌。

    动得越多,暴露的也就越多,被她揪到尾巴的几率也就越大!

    二人走不多时,便到了半山腰先前那窄窄的官道之上,这会儿人潮早就退去了。

    隔得远远的,顾甚微便瞧见吴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矮矮的小板凳坐在那里,他手中拿着一个荷叶包埋头啃着,时不时的还对着一旁的石头哈哈哈的嘀咕几句。

    那渗人的样子就像是中邪了一般。

    顾甚微瞧着,嘴角抽了抽,她放轻了脚步果断地想要绕道避开这厮。

    可这脚还没有打横呢,就听到吴江高亢的喊声,他在原地蹦跶着,手抓着荷叶包疯狂地冲着二人挥着手,“时宴兄,顾亲人,我在这里呢!老仵作他们回去了,我得蹭你们马车!”

    他说着脚一蹬,像是一头蛮牛一般朝着二人迎去!

    顾甚微无语的住了脚,“你这哪里是轻功,简直就是刮地皮,瞅瞅你身后腾起的土!”

    吴江哈哈一笑,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新的荷叶包,递给了顾甚微,“顾亲人,快快快,还热着呢!是五福寺的糯米饭,里头有大和尚烧的卤干子,虽然没有肉但是那味道绝了!”

    “哈哈,好多人排队等着吃,我硬是凭借本事抢了三个来!”

    他说着又瞅了韩时宴一眼,夸张的往后一跳,“时宴兄,你刚刚是在火灶旁被人轻薄了么?衣衫都破了,脸上还有灰!”

    韩时宴闻言只觉得气血上涌,“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吴江摇了摇头,硬塞给了韩时宴一个荷叶包,又抱着自己那一个啃了起来,“我哪里不会说话了?我阿娘说我小时候比你说话还早还密呢!当时她得意洋洋的以为我会是个状元!”

    “唉,可惜科举用笔考,不用嘴考!不然哪里轮得到那什么顾均安拔头魁,还不被我直接包揽三甲!”

    第145章 带脑子的吴江

    吴江嘴中含了糯米饭,说起话来有些黏糊糊的。

    不过这丝毫都不影响他那副王婆卖瓜得意洋洋的样子,“你们是没有瞧见,我是如何大战鲁国公夫人气得她从马下上下来硬生生将那墨茗一块儿接走的!”

    顾甚微听着,倒是当真好奇起来。

    她同韩时宴离开的时候,那赵嬷嬷已经过来掌控全场,将鲁国公夫人送上马车了。

    她丢了那么大的脸面,怕是杀了墨茗的心都有,还怎么可能下车来接受众人嘲笑?

    “你做了什么?”

    吴江听着,愈发自得,他指了指顾甚微手中的荷叶饭团,“顾亲人你趁热吃,一会儿凉了糯米饭变硬了就噎得慌了。我什么也没有干啊,我就是给那墨茗指了一条生财之路。”

    “到时候等他回了小倌馆,在那门前挂上一个鲁国公夫人亲鉴美人……那头牌花魁还不手到擒来?”

    “洛阳纸贵算什么?到时候汴京的男女老少们就知晓见什么叫做京都脸贵了!那瞅一眼都得收钱!你们就说说,换做是你们,你们想要掏钱去看看鲁国公夫人的宠儿长啥样吗?”

    顾甚微惊讶地冲着吴江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你今日出门,终于没有忘记带东西!”

    吴江一愣,他想要习惯性的挠头,可看到手上粘着的糯米饭都拉丝了,只好作罢。

    “忘带什么?我没有忘记啊,舅父说我不着调,让我出门带着老仵作一块儿,我那是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我们刚去那给赖妈妈收尸了,她被人杀死在了李茆家中。”

    “老仵作说是被人勒死的,至于是谁干的,问李茆同李芸他们都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来。”

    “顾亲人你放心,顾家这回讨不了好了,那么多大船这么多年能赚多少黑心钱啊!不知做了多少黑心事啊!我舅父说了他定是会将此案彻查到底,说不定顾家剩下几房的人也插手了呢。”

    “若是有什么消息,我飞奔着去告诉你了!你说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群人。”

    “对了,顾亲人,你说我今日没忘记带什么东西?”

    顾甚微看着吴江那亮晶晶像是小狗一样的眼睛,先前那句你今天没忘记带脑子怎么也不好意思说了。

    夭寿啊!要不说秀才遇到兵有理不说清呢!

    不是他们能打,实在是他们太过直接,你绕着弯子骂他他也听不明白啊!

    顾甚微轻咳了几声,“这荷叶包当真是不错,我听闻王御史夫人还想着将这斋饭放到她的酒楼里去。”

    吴江果然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他在顾甚微身边蹦了蹦,“对吧对吧!若是那般可就好了,五福寺隔得太远,为了吃这么个荷叶饭过来不值当,若是城中酒楼里头有那就再好不过了。”

    “像时宴兄那么嘴馋,满汴京城中搜罗吃食的人,那是少之又少。”

    “你是不知道,小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个货郎,从他那里买了几根芝麻糖,结果韩时宴这个家伙像是得了相思病一样,嘴馋到硬是带着我同马红英翻遍了大街小巷。”

    “他是生得好看,一看就是贵公子。可我同马红英那就跟门神似的,扛着兵器招摇过市。当时还被关御史参了一本,说我们三个纨绔,害得老百姓家中的母鸡都不生蛋了!”

    吴江说着,夸张地摇了摇头,“你猜最后怎么着?马红英她爹揪着我同马红英的耳朵,让我们一个人背了一筐子的鸡蛋挨个儿的上门还蛋!”

    顾甚微想着那场景,哈哈一笑。

    她扭头朝着身后的韩时宴看了过去,见他手中握着那根木棍子,一脸无奈的别过头去。

    “那韩时宴没有被惩罚么?”

    吴江猛地一拍手,“美得他!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嘿嘿,他比我们更惨,他被罚写大字,写了一万个君子不贪嘴!哈哈哈哈哈!”

    “哈哈”,顾甚微同吴江的笑声震天,路边枝头上刚刚飞回来停歇的鸟儿,被这声音一吓,再一次扑腾着翅膀争先恐后的飞了起来。

    跟在后头慢慢走着的韩时宴瞧着前头二人,无语地摇了摇头,“你们两个可真是的!”

    见前头二人没有一个回头的,韩时宴微微松了一口气,抓住了这个间隙,也是轻松的笑了起来。

    小时候的事情,他都没有吴江记得那般清楚了。

    这么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能让他这般兴奋,若是让他知晓了这山中有一个生得同韩敬彦极像的孩子,他还不像是蒙童背诗一般,念得嘴皮子都烂掉了。

    韩时宴想着,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天底下当真有毫无血缘关系,却生得一模一样的人么?

    他正这样想着,却是被车夫那意味深长的笑容看得一惊,他看了看自己衣衫上被顾甚微揪出来的破洞,无语地瞪了车夫一眼,快速的上了车。

    车夫的笑容愈发的放大了去。

    待马车发动,韩时宴立即掏出了一方帕子开始擦起脸来。

    坐定的吴江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童年的趣事,韩时宴听了几句,愈发的黑线,这样下去他在顾甚微面前的脸都要丢尽了。

    “王府尹有没有说,顾亲事母亲同小弟的案子什么时候可以结案?”

    韩时宴擦干净了脸,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打断了吴江的废话。

    吴江一愣,猛地一拍大腿,“我险些忘记了,舅父没说,老仵作倒是说了,他说你随时都可以过去开封府,将你小弟接回去入土为安了。”

    “先前他要同你说,不过你不见了。要不他能让我留下来呢!就是为了这事!”

    吴江说着,垂头丧气看了二人一眼,“开封府如今案子太多,所有的推官判官都忙得像是陀螺一般,我不能随着你们一同去查案了,老仵作叮嘱我回了汴京城一定要立即回衙门去。”

    “等改日这些案子都了结了,我们上樊楼摆上一桌,好时候好好庆祝庆祝!”

    “咱们三个义结金兰之后,都还没有正经地在一块儿吃过饭呢!到时候我请那墨茗来唱小曲儿,说不定顾亲事你爱听!”

    顾甚微瞬间无语,“大可不必,看美人我不如回皇城司看我们皇城使。”

    吴江一愣,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张大人也会唱小曲儿吗?”

    第146章 不如提剑

    “他只会唱扭断你的脖子”。

    顾甚微说着一把撩开了马车帘子,她嗖的一下从马车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地上,然后又是一个起落飞上了屋顶。

    等韩时宴撩开帘子的时候,已经只能够瞧见一个红色的小点儿了。

    顾甚微并未理会身后的视线,她小跳了几下,又在屋顶上转换了方向,朝着另外一侧飞了过去。

    因为对马家产生了怀疑的关系,连带着她对吴江还有王府尹再一次生出了警惕之心。

    顾家身后站着的那个人既然有谋逆之心,那便一定是位高权重之人,在这种情况下谁知晓这三个关系紧密的家族会不会是一条船上的人?

    吴江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就这样对人毫无防备之心,同她一见如故么?

    他同马红英在雁门关发生了什么事情?吴五娘子又为什么要给她那颗佛珠呢?

    顾甚微想着,突然之间停下了脚步。

    她静静地站在屋顶上,整理着自己思绪。

    上一回她站在这个位置,身边还站着陈神机,他们朝着远处看过去能够看见五福寺的塔尖。

    吴五娘子的本意是同棉锦一样,借她这把刀去除掉福顺公主,打击苏贵妃一脉。

    还是说她的确是善意的在帮助她,毕竟她要对付顾家就绕不开福顺公主……这个秘密的确是让她得到了福顺公主不阻拦她报仇的承诺。

    顾甚微想着,四下里看了看,见这会儿根本没有人,只有几只蹦跶的雀儿。

    就是现在!

    顾甚微想着,抓狂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要不还是直接拿剑将人全砍死算了,也好过这般脑子都要想冒烟!”

    她是个剑客啊!

    她当初就不应该想着什么正义公正,她就应该直接发疯让这汴京城血流成河!

    顾甚微想着,忍不住“啊”的喊了一声!

    这一嗓子嗷出去,四周立即鸡鸣狗吠了起来,紧接着摔盆打碗的声音响起,屋下传来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夭寿啊!我这鸡子正生着蛋呢!哪个讨债鬼啊这么一下,愣是给吓回去了!”

    顾甚微听着她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吓得一个激灵,拔腿就跑出了残影!

    好家伙!险些她就要背着篓子挨家挨户的赔鸡蛋了!

    顾甚微想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她脚轻点地绕开了开封府,径直地朝着桑子巷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快到之时,又大包小包的买了好些吃食零嘴儿,这才慢慢悠悠地朝着家中走去。

    因着是白日,院子里虚掩着,隔得远远地都能够听到顾甚景朗朗地读书声,“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一旁的十里好奇的探头问道,“景哥儿,这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甚景摇头晃脑了一圈,认真的解释道,“阿姊,说的是天下的难事都是从容易的时候一步步发展起来的,天下的大事,都是从细小的地方一步步形成的。要不有句话叫做抽丝剥茧呢?”

    庭院里传来了十里恍然大悟的声音,还有马厩中欢快的鸣叫声。